余世磊：风雅满门，翰墨相传——太湖赵氏家学、家风及其对赵朴初书法的影响

时间:2025-05-15    来源:西泠印社 

选自《西泠艺丛》2025年第四期

风雅满门　翰墨相传

——太湖赵氏家学、家风及其对赵朴初书法的影响

文/余世磊

安庆市禅宗文化研究会常务副会长

【摘　要】

赵朴初出生于安徽省太湖县一个世代簪缨、满门风雅之家，“四代翰林”名扬天下，名人大家辈出。自嘉庆元年状元赵文楷开始，开勤学、崇文、尚德之家风，六代人以文章、道德为重，在文学、书法、教育等方面取得重大成就。赵朴初是继承、发扬赵氏家风、家学的典型代表，其书法艺术深受先人笔意、德行等影响。

【关键词】　风雅  翰墨  太湖赵氏  赵朴初 

一、赵氏家族六代主要名人及其文艺成就

据赵祖佑《太湖望天赵氏祖源考》考证，太湖赵氏为宋太祖之长子燕懿王德昭公所出。至元朝中叶，赵氏先祖雄一公迁居太湖玉望村（今属太湖县北中镇）。因逢乱世，前世先人一时无法一一考证，故太湖赵氏后人尊雄一公为太湖赵氏第一世祖。

自雄一公后，赵家先祖也出过几个读书人，但影响不大。真正开创太湖赵家家学、家风者，为第十三世祖赵文楷。从赵文楷开始，赵家辈行排列为：文、孟、继、曾、恩、荣……赵朴初即为“荣”字辈。各辈风雅不减，诗书相传，至今不衰。下面依次述之。

（一）“文”字辈

赵文楷（1760—1808），从小聪明过人，13岁就考中秀才，28岁取得江南乡试第二名的好成绩。然而人生并非一帆风顺，他四次参加会试不中。为稻粱谋，他不得不离开家乡，周游于各地，为人家做“幕事”。嘉庆元年（1796），赵文楷状元及第，深得嘉庆皇帝的器重，被寄予厚望。嘉庆四年（1799），嘉庆皇帝选定赵文楷任朝廷正使，前往琉球中山国册封新任国王。嘉庆五年（1800），赵文楷使团抵达琉球，圆满完成册封大礼，半年后启程回国，回乡丁母忧三年。嘉庆九年（1804），赵文楷任山西雁平兵备道，不幸于嘉庆十三年（1808）逝于任上，享年48岁。

◎ 图1  赵文楷书法

赵文楷工诗词、书法（图1），诗文纯粹、美好，楷书端正、豪迈，行书飘逸、流畅。著有诗集《石柏山房诗存》四卷、杂剧《菊花新梦稿》，流传于世。

（二）“孟”字辈

赵畇（1808—1877），赵文楷子。34岁中进士，选翰林，任上书房行走。太平军起，回安徽帮办团练，后调任广东惠潮嘉道。晚年辞官，在安庆买天台里房定居，主讲敬敷书院。李鸿章原配去世后，娶赵畇女赵继莲为继室。赵畇著有诗集《遂园诗抄》，其诗语言朴素，意象疏淡；书法以楷书为主，丰腴雄浑，结体遒劲。太湖县博物馆藏其书法作品多件。图2为赵畇所作对联。

◎ 图2  赵畇对联

（三）“继”字辈

赵家进入“继”字辈，可谓好花一树，渐入辉煌。

赵继元（1828—1897），赵畇子。22岁成为拔贡，32岁中举，40岁中进士，授翰林，为赵家第三代翰林。赵继元著有《静观堂遗集》，楷书清秀规整，工稳俊逸，行书飘逸洒脱，行云流水。其书法作品遗存也颇多，如图3所示。

◎ 图3  赵继元四条屏（局部）

赵继馨（1802—1862），增贡生。著有《小有花竹轩诗集》。徐世昌编写的《晚晴簃诗汇》中收赵继馨诗二首。

赵继椿（1873—1939），光绪十九年（1893）举人，曾任安徽省议会第一届、第二届副议长，省立第一师范校长。其书法神采飞扬。

（四）“曾”字辈

赵家至“曾”字辈，人丁兴旺，从小接受严格的科举教育，文风呈盎然之势。

◎ 图4  赵家直系“四代翰林”

赵曾重（1847—1912），赵继元子。光绪六年（1880）进士，授翰林，为赵家第四代翰林。中国古代家族“四代翰林”者也有不少，但赵家直系“四代翰林”（图4）就不多了。赵曾重著有《味琴山馆集》，惜已不存，书法秀美飘逸，美不胜收。

赵继元次子赵曾裕（1851—1891），即赵朴初祖父，楷书功底扎实。

赵曾槐（1862—1914），光绪十七年（1891）优贡，著有诗集《麻埠茶谣》。

赵曾俦（1896—1962），历史学家、数学家，曾任太虚大师游欧翻译。著有《形数显观法》《抗战纪实》等，留有大量手稿，有一定的学术、书法价值。

（五）“恩”字辈

太湖赵氏至“恩”字辈，科举制度已废除，但赵家子弟勤学之风不改，通过新学而光耀于世。

赵恩彤（1884—1960），即赵朴初父亲，毕业于安徽省立高等学堂。能诗词，擅书画，其书法遒劲有力，功力极深。

赵恩彤妻陈仲瑄（1883—1947），即赵朴初的母亲，湖北蕲春县人，殿试探花、两江总督陈銮的孙女，受家庭影响，能诗擅文，著有杂剧《冰玉影传奇》。

赵纶士（1890—1950），毕业于安徽省立高等学堂。工诗文，爱书法，其书法浑厚有力，收放有度。

赵恩钜（1902—1965），近代学者，清华学校留美预备部毕业，后赴美深造。曾任教光华大学、复旦大学、云南大学，编译《近二十年来之欧洲》等著作，系民国时期国际问题研究领域重要学人。

赵恕（1917—1983），北京人艺著名演员，参加过《国魂》《虾球传》等电影和《茶馆》等话剧的演出。

赵恩语（1938—2016），致力于家学的继承和史学的研究，著有《我们早已忘却了的童年》等。

赵恩廊（1898—1979），清华留美学校毕业，著译有《印度合作运动》。

（六）“荣”字辈

赵家至“荣”字辈，继续发扬良好家风，诗文传世，翰墨飘香。

赵荣璇（1904—1983），北平师范大学毕业，著有《家庭女子的社会生活》。

赵荣琛（1916—1996），中学毕业后学习京剧，成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。

赵鸣初（1904—1996），即赵朴初姐，留诗数十首，书法娟丽清新。

赵荣澄（1923—2016），任教于台湾大学，著有《程序控制学》等专著多种。专攻书法，著有书法专著《寸内书法》。

赵荣声（1915—1995），燕京大学毕业生。抗战期间受党组织派遣任卫立煌将军秘书，凭借出色的政治斡旋能力促成卫立煌与八路军联合抗日。

赵酬（1925—2017），清华大学毕业，著有《叶挺传》等，参与编辑《中国大百科全书》《军事百科全书》等。

赵洛（1925—2019），与赵酬为孪生兄弟，清华大学毕业，作家、编辑家、北京古籍出版社总编辑，著有《宝地》《赵洛说北京》等多种著作。书法大有其父遗风，浑厚有力，收放有度。

继承赵氏家学，于文艺、书法成大器者，当属赵朴初。正如《赵朴初同志生平》评价：“赵朴初同志是享誉海内外的著名作家、诗人和书法大师。他对中国古典文学有着十分精湛深入的研究，在诗词曲和书法方面都达到了很高的造诣……他的书法作品俊朗神秀，在书法界久负盛名。”

二、赵氏家学、家风的世代传承及赵朴初的发扬光大

由赵文楷开创的忠勇、自立、勤学、崇文、尚德、慈悲等家风，世代得到传承，构成赵氏家族家学、家风的鲜明特色。特别是其中勤学、崇文、尚德的成分，正是形成赵家“风雅满门，翰墨相传”的内在源泉与动力。

（一）勤学

赵文楷出生于太湖县深山区，自幼家贫，但一直勤学不辍。稍长，游学于各地，拜魁儒硕彦为师。因生活所迫，不得不经常接受别人的接济，还借寺院读书。他虽然穷困，却不坠青云之志，勤学不辍，最终一举成名。

赵家后代自立精神较强，不倚祖荫，依靠勤奋读书走出自己的前程。赵文楷子赵畇，为遗腹子，随寡母王氏回到太湖县城定居。赵文楷为官清廉，未曾留下半点家底，王氏节衣缩食，专门请师教授赵畇兄弟功课。夜里，王氏还亲自青灯课读。赵畇到北京应考，为了节约开支，到同乡长辈、刑部尚书李振祜家一边教书，一边读书，最后也如愿考中进士。

赵氏家族至“曾”“恩”字辈时，虽逢社会动荡，各房经济状况渐显拮据，但始终恪守“诗书继世”的祖训。以赵恩钜为例，在族兄赵纶士资助下维持基本生计，凭自身苦读考入清华学堂。赵曾俦早年留日，对高等数学产生兴趣。为向更高的学术领域迈进，他找亲戚借钱，到英国深造。

赵朴初1907年生于安徽省安庆市，4岁回到祖居地太湖县寺前河生活。父母都是能书擅文者，教赵朴初从小认字、习书。赵朴初6岁入私塾，在塾师的精心培育下，不但文章写得好，亦写得一手好字。1920年，赵朴初离开家乡，到上海依关静之大姨、关之大舅生活。关家送赵朴初去补习英语、数学。每天放学归来，完成功课后，他就练习书法，学写空心字，掌握字的结构。赵朴初一生忙于各种事务，但稍有空闲，就写诗、练字，晚年因病住院，还在学习草书，临孙过庭的《书谱》。他在《九十抒怀》中言自己：“九十犹期日日新，读书万卷欲通神。”九十岁了，还是希望每天都有进步，堪为勤学的典范。

（二）崇文

赵家人在骨子里崇尚文艺，而对政治、经济似乎兴趣不大。

赵文楷具有强烈的文人气质，这从他的诗文中也可以看出。嘉庆元年（1796）中状元后，即陷入与和珅集团的斗争中。后来出使琉球，途中遭遇风暴、海盗，使其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。这个时候，赵文楷已经厌倦了官场生活。从琉球归来，赵文楷回到太湖县丁母忧，于司空山下黄泥塝建独秀草堂，虽然生活穷困，但他沉醉于简单的农耕生活、优美的田园风光里，有诗抒怀：“欲行耻无具，欲隐恋君恩。”他想去干一番事业，却耻于没具备那个条件，既是说物质的条件，也是说精神的条件，言自己不适合官场的生活；想在山中隐居，但是心想着皇上，君恩未报。赵文楷被刚即位的嘉庆皇帝钦点状元，并有御诗相赐，这让赵文楷只能努力工作，以报君恩。从这句诗中，不难看出赵文楷作为一个典型文人非常矛盾的心理。

这种文人气质似一种遗传因子，也被赵家人世代继承。赵文楷子赵畇也是早早结束官场生涯，回到安庆以教书、写作为乐。赵文楷曾孙、赵家第四代翰林赵曾重，李鸿章是其姑父，如果稍微钻营，谋个一官半职不在话下，但他离开翰林院即回到安庆，同样以教书、写作为乐。赵朴初父亲赵恩彤毕业于安徽省立高等学校，但他什么也没做，回到老家寺前河办了一个私塾，教书之余则以书画自娱。

赵朴初同样文人气质厚重，情感丰富，即使作为一个著名的社会活动家，一生忙于大量的事务，但从来没有放弃对文学、书法艺术的追求。生活和工作中一人一事、一花一草，在他那丰富的情感世界和文人意趣里，化作一件件文学和书法作品。

（三）尚德

注重品德与修养，也是赵家人坚守的一个原则。仅以清廉为例，堪为赵氏家族、家风的重要特征之一。为报君恩，赵文楷始终严格要求自己，不敢有任何放纵，是清代著名廉吏。他出使琉球，念琉球国小财弱，多次谢绝琉球王的赠金与宴请，是历次册封使中最为清廉的一位，琉球人建生祠以感念之。《清史稿》载其“清廉之声，著于海外”。赵文楷在山西英年早逝，家中甚至穷得连棺材都买不起，是下属凑钱买了棺材，才让其灵柩得以还归故里。

如赵畇、赵继元、赵曾重等很多人，凭其进士、翰林等的出身，显赫的社会关系，获取名利更加方便，但他们真正做到了宁静、淡泊。

而赵朴初“豁达大度，识大体，顾大局，严于律己，宽以待人，生活俭朴，清正廉洁，在海内外享有崇高威望和广泛赞誉”，展示出极为高尚的德行风范，成为后人学习的楷模。这种“尚德”之举，同样体现在其文学、书法的创作中。

三、赵氏家学、家风在赵朴初书法中的体现

仅以赵朴初书法论，上文所述赵氏家学、家风中的“勤学”“崇文”“尚德”等，给了赵朴初潜移默化的教育，为其书法创作奠定了深厚的基础。再加上赵朴初天生聪慧，后天努力，以及受到家乡及大上海先进文化的熏陶、书法大家的相互砥砺与交流，最终促成了其书法成就。赵氏家学、家风在赵朴初书法中的体现，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。

（一）扎实的书法功底

在“崇文”赵家，书法可谓看家本领，故赵家子弟从小就受到严格的书法教育，打下扎实的书法功底。

民国年间，在上海，赵恩平办纺织业，家境稍好，许多赵家子弟到沪求学，住于赵恩平家，得到赵恩平的照顾。赵恩平对子弟要求严格，子弟虽进入新学堂，但回家必习书法，不得荒废时光。每年正月初一，家中要在子弟中举行新年发笔仪式，每个人在红纸上写上吉祥语，看谁的字写得最好就给予奖励。

赵荣澄后来成为书法家，与儿时的庭训是分不开的，其在书法专著《寸内书法》中回忆：“五岁父亲要我在家中书房进读。受教于一位侯老夫子，教学极严。除了《论语》《孟子》外，还有对对、作文、习字。三个月后，就教我临帖，初习柳公权的《玄秘塔》，后来改学欧阳询的《九成宫》，要我悬臂。七岁始进小学。虽短短两年，但对习字已打下初步基础。小学期间，每日放学回家，习字是我唯一的兴趣。父亲曾告诉我，习字以厚实为要，母亲常将陪嫁特制的上好笔墨供我使用，现在想起父母的教诲与慈爱，永远不会忘记。”这也是赵家子弟接受书法教育的一个例证。

赵朴初四五岁时，就在父母教导下习文练字。据赵朴初晚年回忆，每天都有书法功课，而且非常严格，每个字的结体、体势、运笔、线条、点画、使转、提按、入锋、收锋等，都要严格遵守法度。从目前所见赵朴初最早的书法作品《大姨大人六旬荣庆》，字体端庄秀气，出入赵孟頫、褚遂良之间，亦可见王羲之、颜真卿之影，可知赵朴初从小就经历了严格临帖。赵朴初曾经说过，他虽然临过许多帖，但没有受到某人的特别影响，而是汲取众人之长，最终形成了具有独特个人风格的“赵体”。

在赵朴初的书法庭训中，先祖的书法自然也是效法对象。20世纪90年代，工作于台湾的赵荣澄回大陆探亲，去拜访堂兄赵洛，他谈到自己对先人书法的一些理解时说：“养斋（赵继元）公字体圆润、丰腴、端正，似习赵、颜，兼得祖父、父亲之长，朴初大哥字颇近之。”

（二）盎然的文人意趣

赵家多出文人，其书法便也洋溢出更多文人意趣，体现文人书法的特点。

赵文楷人生经历坎坷，内心积聚了太多的忧虑、无奈，转而向往理想的诗歌王国，希望远离人间烟火。赵荣澄去看堂兄赵朴初，谈到先祖书法形态与寿数的对应关系，赵朴初点头称是。

赵朴初把专业书法与文人书法融为一体，既在书法的格局技巧等艺术上下功夫，又于书法之外饱含文人气象与寄托，余意不尽。也正是这种文人意趣，使得赵朴初书法在不同时期、不同境地，甚至同一时期、不同心境里，都会呈现不同的特点。赵朴初书法年轻时结体圆润饱满，起笔、落笔都很到位，表现出他的稳重自然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赵朴初率领中国佛教协会，为和平、为社会主义建设奔走于各地，行笔更加流畅，字体任意仰合，舒张自如，字如其人，也有意气风发之感。“文革”期间，赵朴初个人及其领导的宗教事业受到极大冲击。这一时期赵朴初的书法，普遍以行草为主，用笔纤细，线条锋利，姿势躁动，少有前期书法表现出的俯仰自如、阔大奔放的风度，亦无后期端庄遒丽、俊朗神秀的美妙，不难看出其中所表现出的焦躁、愤懑。“文革”结束后，赵朴初心情好转，体现在书法里，就是笔画浑厚圆润，结体开朗爽健。1994年，他因病长期住院，字体劲道大减，而骨力犹增，更加耐人寻味。最能体现他这种文人书法特色的是他的书信、指示、条子等，往往捉笔挥就，了无造作。

（三）高尚的德行风范

正所谓“字如其人”，赵家人对德行的要求，使得德行的光芒，闪耀在他们的书法里。

上文赵荣澄说赵文楷“字体飘逸不群，似不食人间烟火”，这正是赵文楷严格要求自己、不慕名利的生动体现。而赵畇从小学习颜体，其字深得颜体之韵味，端庄规整，严守法度。这也是赵畇性格的体现，他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。人世险恶、官场沉浮也让他必须谨慎、守规。而赵继元则与其父赵畇、其祖赵文楷都不同，所处家境与社会关系都非常优越，其为人则有些不羁。因为长江防务不力的问题，曾被彭玉麟所参，丢了官职，但他却“无官一身轻”，优游白下，与文人雅士写诗作书，乐在其中，表现在其书法中，行云流水，无所羁绊。

赵朴初书法年轻时俊朗神秀，圆润柔美。入老年后，思想更加成熟老道，为人处事圆融无碍。体现在其书法里，是笔画的圆润，落字的稳重，少有飞檐翘角之态。赵朴初书法成名于20世纪70年代，求字者可谓“蜂追蝶逐”，但他从不以书法家自居。20世纪90年代，朋友们劝他办个书法展，上海著名作家柯灵还为他的展览写了序言，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。这使得赵朴初书法少有“匠气”，更多地展现他为人的圆融、热情、谦虚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，赵朴初一生为人作书不计其数，但却从来不收润笔费，看赵朴初书法，无“匠气”，亦无“金钱气”，有“清水出芙蓉”“出淤泥而不染”之态。

还有一点，赵家人深受正统的儒家教育，但也受到佛道文化的影响，这使得他们的书法呈现出一种宗教之气、宗教之美。赵文楷虽非佛教徒，但年少借寺院读书，与僧人谈佛论禅，对佛教感情很深，其有诗云“浪游到处逢僧好，尘缘何故与佛通”，表现在其书法里，有佛家的脱尘出俗之意。这在赵继元、赵恩彤、赵曾俦等人的书法中都有体现。而赵朴初作为杰出的爱国宗教领袖、虔诚的佛教徒，那种禅意无论在其文学里还是书法里，都体现得很明显，这也成为赵朴初文学、书法艺术的一个重要特色。

（四）丰富的社会功能

对于赵家人来说，书法固然是他们求取功名的必备本领，但更多的还是发挥其社会功能，为他人、社会、国家服务。现在所存赵家人的书法作品，多是他们赠送、贺祝亲友所留，洋溢着他们自我文人气息和待人处事的深厚情感。

赵文楷出使琉球，不仅是个钦差大臣，还是一个文化的传播者。他和副使李鼎元等人文才、书法都非常好，在琉球期间，他们留下许多题名、题联、条幅、题扇等作品。

◎ 图5  赵朴初书《自度曲·赠太湖县人民政府》

而书法的社会功能，在赵朴初这里，更是发挥到了极致。对于赵朴初来说，书法，绝不仅仅是文人闲情雅致、相互应酬；在赵朴初这里，更重要的是以书法广结善缘，为国家和人民服务（图5）。他有诗：“文债寻常还不尽，待将赊欠付来生。”他把书法作为他报众生恩、还众生债的手段，而尽量满足世人所需。他一生为人写字不计其数。这是他留在这个世间极为珍贵的文化瑰宝。

四、小结

风雅，堪为太湖赵氏家学、家风的一个典型特色。而书法，也是赵家人孜孜以求、坚持不懈的艺术追求，世代相传。赵朴初作为当代著名的书法家，深受这种家学、家风的熏陶和影响，这种家学、家风也成为赵朴初书法中非常难得的“贵族气质”。赵朴初书法艺术成就，与赵氏家学、家风是分不开的，也是赵朴初书法研究值得关注的一个方面。

【参考文献】

1.赵朴初.九十抒怀[M]//赵朴初.赵朴初韵文集.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2003：700.

2.赵文楷.四月廿十日黄泥塝土室落成移居即事，用太白诗卜筑司空原为韵，得诗五首[M]//赵文楷.赵文楷集.扬州：广陵书社，2020：90.

3.赵洛.状元赵文楷[M].上海：上海辞书出版社，2004：140.

4.赵文楷.晚自黄界河步至庵中宿[M]//赵文楷.赵文楷集.扬州：广陵书社，2020：29.

5.赵朴初.应世[M]//赵朴初.赵朴初韵文集.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2003：500.

6.赵朴初.文债[M]//赵朴初.赵朴初韵文集.上海：上海古籍出版社，2003：690.

（来源：西泠印社）